雨天．晴天 （3）

雨季（三）

陣雨密佈，時落時歇。天上的雲層像山水畫中的墨染，卻少了詩意。這樣的天氣，客人通常來去匆匆。雨來，總會走入幾個暫時避雨的路人；雨歇，人們總在還來不及細品手中那杯心意就趕在下一場降雨前離開。最後第二位客人剛剛踏出店門，現下Les saisons只剩下她和那個男生。

送書，已是兩個星期以前的事了。打那之後，她便開始認真學習如何泡製一杯好咖啡。從熟記Arabica、Robusta等咖啡種類，到基礎的Espresso、Cappuccino、Mocha、Latte的製作，她收到的字條分數越來越高。今天，她想作新的嘗試。

她從櫃子裡拿出為了練習特意去買的咖啡杯，在煮咖啡的同時，將1.5盎司愛爾蘭威士忌和冰糖倒至杯子的第一條線處，以慢火將酒加溫，不斷轉動著杯身使其均勻受熱。杯中的糖在熱度中融化，開始微微冒煙。她關掉酒精燈，謹慎地用打火機點燃杯中的酒，差點不小心燙到了手。

不曉得是聞到酒香又或聽到器皿碰撞的聲響，原本一直在看書的他突然抬起了頭，轉向吧台。一、二、三、四、五，她在心中默數五下，然後在杯子蓋上杯墊，熄掉燃燒威士忌的藍色火焰。他停頓片刻，見沒有動靜，又再埋頭書中。小心翼翼地把煮好的熱咖啡倒至杯子標示的第二條線，再擠上一層發泡鮮奶油、灑上一點鹽和糖，愛爾蘭咖啡便完成了。

大功告成，就到成品驗收的時刻了。她望向靠窗位置的他，心跳霎間加速。她一方面期望這杯愛爾蘭咖啡能夠得到他的青睞，另一方面又擔心不合他的口味。眼見奶油就要融化，她知道自己沒有時間猶疑，只好硬著頭皮躡手躡腳地把咖啡端出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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陣陣酒香傳來，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，直至她靦腆地端上那一杯愛爾蘭咖啡，才恍然大悟。看著她殷切的眼神，他開始品嚐這杯實驗咖啡。咖啡混合威士忌順著喉頭流到胃裡，他感覺一陣暖意，朝她會心微笑。咖啡煮得太久，有些苦澀；威士忌燃燒時間太短，尚未揮發完的酒精濃度太高；甜度有點過頭了。他什麼也沒說，只是聳肩示意她自己試味。然後便卷起袖子拉著她到吧台，似模似樣地開始準備沖泡一杯真正符合他心意的愛爾蘭咖啡⋯⋯。

泡咖啡的當兒，他向她說明愛爾蘭咖啡的起源——那則酒保和空姐的動人故事，也提起了蔡智恆那篇關於愛爾蘭咖啡的小說。每一個動作，都加以說明：烤杯的訣竅、酒精揮發的時間、倒咖啡的手法，還有最後抹鹽和糖的技巧。

“鹽和糖就像酒保沾在杯沿的眼淚，”他指向因熱度融化而呈現絲狀的白色奶油細線，“這就像是情人相思的眼淚。愛爾蘭咖啡基本上算是調酒，是一杯代表情人相思苦澀的飲料。”

聽得出神的她發現他意味深長的注視，臉上一陣紅熱。她淺嚐一口他親手泡製的愛爾蘭咖啡，感受到飄然的點點醉意。